让创新的归创新，骗局的归骗局

政府最应该做的，是提供宽容宽松、公开透明的创新环境，而应该尽力避免亲自下场挑选未来赢家。

作者 ｜西坡

5月30日是全国科技工作者日。一个大背景和一个小背景，使得今年这个节日格外有意义。

大背景是：华为遭遇超级大国的持续打压，每天都有大量华为相关的新闻刷屏。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，这场贸易战的实质是科技战。多年来一直保持低调的华为掌舵人任正非，近来也不断通过媒体对公众发声，他重点谈论的却不是华为的处境，而是创新、教育、人才。

小背景是：一则“加水就能跑”的宣传报道，将南阳“水氢车”推上风口浪尖。各界发出强烈的“骗局”质疑，虽然目前事件还没有最终定论，但地方招商的科学性问题已经摆上台面。

当此之时，谈论创新是什么、不是什么，理应脱离坐而论道的务虚层面，代入更多的现实性、紧迫感。创新与国家前途、企业命运乃至个人发展的关系，从未如现在这么一目了然。

不无巧合的是，5月30日《南阳日报》头版刊发《致全市广大科技工作者的慰问信》，信中提到“创新从来都是九死一生”。如果不考虑字面外的含义，这句话是完全正确的。创新者面对的是未知的领域，试错法是最常用也是最有效的方式。爱迪生的灯泡试验是众所周知的经典故事。

如果机械地理解，“九死一生”的创新者已经太幸运了。很多前沿领域的拓荒者是百死一生、千死一生，“九死无生”才是常态。对于真正的创新者而言，失败和成功一样可敬，因为“此路不通”的标志可以使其他人少走弯路。塔勒布说，“那些杀死我的，让别人更强大”。

但是正因为创新天然具有模糊的性质，也就留下了浑水摸鱼的空间。鉴别真创新和伪创新，便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。假如被鼓励、被推崇、被宣扬的是伪创新，那么真创新的生存空间便会大受挤压。

创新都是九死一生，但九死一生的未必是创新。这不难理解，千里马都有四条腿，但有四条腿的也可能是癞蛤蟆。

在专业越来越细分的时代，面对很多新生事物，一般人可能不具备直接鉴定鱼目和珍珠的能力。但这不是要求公众“住嘴”的理由，因为还有很多间接的方式可供使用。比如专家可以成为公众的帮手，再比如市场是非常有效的“吐真剂”。

现代社会的创新是在不同平台、不同维度上同时展开的，不同的平台、维度有不同的逻辑。实验室创新的评判标准是同行评议，企业创新的评判标准是市场，两者不能混淆。明明是营利性的企业，却拿“做实验”为可疑的商业模式辩护，就属于滥用创新名义。

随着整个社会科学素养的提高，低劣的“水变油”“永动机”等骗局已渐渐失去生存土壤。但更高级一些的骗局正在出现，比如以“社群营销”为名的精神传销，以“共享经济”为名的集资诈骗，以新能源为名的骗补等等。鼓励创新，当然不是鼓励以创新为名行骗。

在建设创新型社会的过程中，政府因为手握巨量资源和规则制定权，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。政府最应该做的，是提供宽容宽松、公开透明的创新环境，而应该尽力避免亲自下场挑选未来赢家。比如政府应该为基础创新提供充裕的资金，但是实验室的创新成果如果要产业化，就应该放手交给市场了。

一方面，政府内相关人员不具备风险投资家的知识和经验，容易被别有用心的江湖人士设套。另一方面，公共资金如果在市场上众多选手之间厚此薄彼也有违公平性原则。

新近通过的《政府投资条例》便规定，政府投资资金应当投向市场不能有效配置资源的社会公益服务、公共基础设施、农业农村、生态环境保护、重大科技进步、社会管理、国家安全等公共领域的项目，以非经营性项目为主。

政府、高校、企业、市场等各方只有各尽其职，各守其位，整个社会的创新力量才能得到最大的释放。让创新的归创新，骗局的归骗局，也就不会是难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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